沈垣真心觉得重生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比如现在带洛冰河去见他亲爹,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
洛冰河全程一脸茫然的看他破阵进白露林,在带着他七扭八拐的绕了好一会路,最后在原本放置日月露华芝的地方和一只不明物体聊的很开心。
沈垣从怀中掏出一条造型有些怪异的手链,对着匍匐在地上的竹枝郎轻轻一笑:“请带我去见他。”
竹枝郎有些费劲的爬到他手边,用力伸长脖子去嗅那条手链,蓦地浑身一震,翻了个身就急急爬进了草丛里。
“别愣着了,跟上。”沈垣一巴掌拍上洛冰河后脑勺,掀起衣服下摆就拉着他往前走。
“等等师尊……我们这是……”洛冰河被沈垣拉着,终于忍不住问道。
沈垣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熟悉的石台和泉水,转过头看着洛冰河,脸上是难得的认真。
然后洛冰河就觉得自己听到了此生最震撼的消息。
“我们是过来见你爹的。”沈垣蹲下身,看着一脸焦急的竹枝郎,招呼洛冰河过来。
上一世洛冰河天琅君的关系可以说是犹如坚冰,不知道是不是原著把天琅君的形象描写的太过幻想高大,还是他对天琅君的印象还算不错,沈垣觉得如果一开始没有误会,苏夕颜好好的,天琅君一定会是一位很优秀的父亲。
“之前你太小,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现在你懂事长大了,倒是可以告诉你了。”沈垣想的很简单,关于苏夕颜和天琅君的事洛冰河迟早会知道,与其让他像上一世那样在得知真相后崩溃,不如现在就一股脑的全盘托出。
沈垣是第一次见到被压在白露山下的天琅君,光靠书中的只言片语明显不能真切的想象出那种场景。
说实话,沈垣一直感觉被压在白露山下的天琅君应该就和被如来一招秒的孙猴子差不多吧。
虽然早就做了无数的心里建设,但在看到天琅君时他仍是忍不住怔了一下。
眼前那人丝毫不减日后的威严,头发脏污的纠结在一起,长长的垂下来遮住了面容,全身上下几乎不见一块好肉,皮肉翻卷着,混杂着泥土碎屑,露出了猩红的皮下组织。双手被镣铐死死锁住,手掌因为长期血液不流通已经坏死,黛紫色的皮肤令人有些胆颤。
如果不是这人周身仍萦绕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的话,沈垣完全不能把他和那个魔界君王联系起来。
似是察觉有人,天琅君微微抬起头,露出了被腐蚀大半的面容。
“师尊……”洛冰河咽了口唾沫,强行压制住一波比一波强烈的不适感,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沈垣。
“你……”天琅君眼睛努力了半天才勉强聚焦,微微眯起打量着洛冰河。
沈垣慢慢安抚着洛冰河,说道:“冰河,这位是你父亲。”
洛冰河瞳孔微微缩小,他凝望着眼前这个人,明显在他四周感觉到了强烈的魔气。
“这孩子……是我的?”天琅君裂开干裂的唇,“还是夕颜的?”
“他是你与苏夕颜前辈所生。”沈垣皱了皱眉。
天琅君垂下脑袋,思虑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笑道:“也对,这孩子是挺像夕颜的。”
“眼睛像你。”沈垣接到。
“那……夕颜现在如何?”天琅君仿佛是不经意般的问了一句,又狠狠摇了摇头,自嘲道,“她现在肯定当宫主当的逍遥快活呢,又怎需询问别人。”
这两人的误会可真是有点大啊……
“苏前辈并没有当宫主。”沈垣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再来当一次正义的使者。
“哦?”天琅君微微抬眸。
“当年苏前辈为见你一面受老宫主蒙骗自服堕胎药。”沈垣拢了拢宽大的袖袍,话虽短,但言简意赅,天琅君的表情再也绷不住,瞪大双眸听着这与他所认知的大相庭径的发言。
“苏前辈用内力将毒素封在肝脏中,强行生下了孩子,晚辈当时正巧经过洛川,便收养了这孩子。”沈垣重又说道,拍了拍洛冰河的头,紧绷的脸稍稍柔和了些。
天琅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行动受缚而动弹不得,他跌回原位,目光正正的看着沈垣。
过了许久,他才蠕动嘴唇,以一种极轻的声音说着:
“那……夕颜呢。”
看着沈垣微微摇了摇头,天琅君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物,随即大笑了起来。
他笑着,以头抢地,额头咚咚的砸在地上,砸出了一片伤痕,他笑的很开心,但沈垣就是从中听出了一种野兽般的低吼。
竹枝郎看着天琅君,把一条手链轻轻放在他绛紫色的手上。冰凉的触感使天琅君稍稍回了神,他呆呆的注视着这条以各种奇异珠子串联起来的墨绿手链,居然狠狠的攥紧了已经坏死的手。
他手心握的出血,血丝顺着指缝一点点往下渗,眼角处,一滴血泪缓缓流下,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他的心。
看着崩溃的天琅君,沈垣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其实,晚辈这些年一直保存着苏前辈的遗体,前辈你……可以带着她去圣陵。”
真是……太震撼了。
沈垣一直觉得天琅君和苏夕颜的爱情只是一个因为误会而天人两隔的悲剧,但当他真的亲身经历过这段事时才体会到其中令人窒息的心酸和绝望。
天琅君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神采,他猛地转头看向沈垣,沈垣连忙道:“晚辈将苏前辈的遗体沉于洛川,并在上边施了法术以保尸身不腐,鱼虾不会啃噬。”
沈垣站起身,双手握住其中一条铁链,用力一拉,束缚着天琅君的铁链便尽数消散。
“晚辈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些了,现在,请来好好看看你和她的孩子吧。”沈垣把从刚才就一直跟沉默的洛冰河推了出来,开玩笑,他可没忘这次来的目的是啥。
天琅君用力一抹脸上的鲜血,定定的看着洛冰河,父子俩就这么干瞪眼,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沈垣觉得这事要吹的时候,洛冰河突然动了。
他微微俯下身,不顾天琅君浑身脏污,双手伸开用力抱住了天琅君。
“爹,我好想你。”